丰田章男为何落泪　第11次股东大会⑥

一个半小时的股东大会议程过半之后，突然出现了丰田社长含泪哽咽的一幕。

互动答疑结束后，在进入议案表决环节前，身为大会主席的丰田社长再次讲述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本次财报是在新冠疫情爆发，未来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发布的。

丰田社长告诉各位股东，在迎来财报发布的过程中自己“曾不禁流下过泪水”。

首先，在这个寻常事无法正常做的时代，我们能够如期发布年报，并召开股东大会，实在令人倍感欣慰。 衷心感谢各方人士为此付出的巨大努力。 谢谢大家！ 今天，我没准又要被大家说成是“哭泣虫社长”了。在审议批准财报内容的董事会上，当我对大家说谢谢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略作停顿之后，

丰田社长回顾了过去。

2011年3月，当我独自发布丰田全球愿景时，我提出“要苦炼内功，做到即便在全球销量750万辆，汇率1美元兑换85日元的条件下，也能实现1万亿日元的营业利润”。 自那之后，每当有人问我“内功练的怎么样了”时，我就会告诉他们“这只有当我们再次遭遇类似全球金融危机那样的冲击时，才能有答案”。 此次新冠疫情全球肆虐，冲击力度超过全球金融危机。 不等我下令，丰田一线员工就开始生产防护面罩。大家遵循“生命至上”“安全第一”的原则，果断决策，迅速执行。 在财报发布会上，我们也通过披露盈利预测的方式向外界发出“丰田不会出现亏损”的信息，并且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指标，尽管它只是个预测值。 关于“内功练的怎么样了”的问题，现在，我想这样回答。 “丰田确确实实变强了。我希望把丰田强大的能量用于他人，而非自己” 这11年来……

丰田社长的话又一次出现停顿。

当再次开口时，声音中明显带着哽咽。

我对员工们说了很多言辞苛刻的话。 但是，大家依然选择相信我，在一线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 此次财报中的数字，是我们全球37万员工及其家属共同奋斗打拼的结果。 想到这些，在董事会上，我未能止住自己的泪水。

提到公司的员工时，他的声音哽咽了。

回顾过往，丰田社长确实对员工说了不少“言辞苛刻”的话。

在去年的劳资谈判中，他说道
“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感觉到我们之间距离如此之远”。

“不管是亏损，还是遇到困难，我都一直认真对待员工。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这些话不光是说给工会，也是说给包括理应和自己一头的管理人员在内的全公司听的。

在今年的劳资谈判中，他像上道德课一样举了诸如

“早上见面要问好……”

“让别人帮忙后，要说谢谢……”

“自己召集的会议，自己要第一个到场……”

“有事不要叫人家来，要主动到对方那儿去……”

的例子，要求“打造一个正常的事正常做的职场”。

有时，丰田社长用自己的语言对《丰田纲领》及《劳资宣言》等丰田人不可忘却的理念加以解读。

这就是丰田社长所说的“为重拾丰田真我而斗争”，就是他就任社长职务以来一直为之痛苦的—“与丰田这个庞然大物的斗争”。

执笔撰写本报道《丰田时报》的编辑也是丰田的员工。

曾遭到过社长的“严辞”批评。

也见过其他同事被社长“严厉”批评的情景。

正因为如此，当听到丰田社长敞开心扉坦承一切，听到他含泪说出“这份财报是所有员工及其家属共同打拼的结果”时，真是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说的更准确些，是流着泪听完这番话的。

“要造出更好的汽车，而不是将产量和利润放在第一位”。 “我们的目标不是争世界第一，而是要做所在城市最好的工厂”。 “要拿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守住日本制造业的一片蓝天” 回顾过去，我做出的决策中有不少是与当时所谓的潮流和丰田内部的保守主流相逆的。 在公司里，社长是“孤独”的。 尤其是我，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受欢迎的社长。所以我会在很多时候倍感“孤独”。 在这种情况下，我之所以能够顶着强大的压力逆流而上，砥砺前行，完全是因为各位股东给了我力量。 借此机会，我要感谢各位股东能够立足长远，始终如一地支持丰田，支持我。 谢谢你们！

会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认为“股东大会机会难得，它提供了一面镜子，一年一度映照出自己的身姿”。 在此想请教各位股东，在您眼中，现在的我们是什么样子？ 我希望各位看到的是与之前不同，让人感到多少可以依靠的丰田。 最后，我还有几句话要告诉大家。 请你们放心。丰田挺得住！ 全球金融危机时的丰田已成过去，
我们正在练就强大内功，能够在新冠疫情冲击下不乱方寸，为了汽车产业、日本经济、以及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和今后将要来到世上的孩子们去思考，去行动。 我想，我们终于站到了走向“堪为世人依靠的企业”之路的起点上。 我不喜欢昏暗的世界。 为了让世界充满阳光，给世人提供更多的正能量，全球的丰田人将继续齐心协力，撸起袖子加油干。恳请大家继续给予我们温馨的支持！

丰田社长自2010年起担任股东大会主席。

首次主持股东大会时，因为受到世界金融危机冲击，公司陷入亏损。

那一年年初，发生了“召回事件”，丰田社长还出席了“美国听证会”。

估计当时有不少股东认为丰田章男就是个“毫无业绩可言的公子哥社长”。

股东大会上，股东们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尖锐问题。

丰田社长与丰田美国的稻叶良睍社长出席美国听证会（2010年拍摄）

就在首次担纲股东大会主席（2010年６月24日）的前一天，丰田章男的车技教练，同时也是公司首席试车手的成濑弘因意外事故不幸身亡。

丰田社长在大会当天清晨接到噩耗。

心乱如麻的丰田社长，迎来了作为大会主席面对股东的首秀之日。

首席试车手成濑弘与丰田社长（2007年）

第二年（2011年）发生了东日本大地震。

工厂停转，生产告停。

４月中旬才逐步复工。

６月召开股东大会时，工厂尚未完全恢复正常。

第２次大会主席的任务也是在困境之中完成的。

发生东日本大地震２周后，丰田社长前往中央汽车公司（现丰田汽车东日本公司）宫城大衡工厂考察。

第３次担任大会主席是2012年。

受震灾影响，公司依然亏损。

2013年第4次主持时，丰田社长终于能够以盈利财报（2012财年　母公司营业利润2421亿日元）迎接股东大会。

在那次股东大会的第二天，丰田社长与经销商召开了会议。

会上丰田社长的讲话被保存了下来。

＜2013年　股东大会次日的经销商会议＞ 股东大会给了我们一年一次与股东直接对话的机会。 但是，我还记得去年我在这儿跟大家袒露心扉，说过这是“一年中最讨厌的日子”这句话。 今年是我就任社长以来，首次拿着盈利财报来见股东。 要说因此就不再紧张，不再担心“股东们会批评些什么”了，那肯定是假话。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能够以“不跟自己较劲，坦然的心态”出席大会。 我的愿望是有一天股东大会变成“满心期待、翘首以盼”的日子。我觉得这一次我离这个目标进了一步。

这是丰田社长的肺腑之言。公司亏损，企业没能为社会做出任何贡献，自己却仍然必须面对股东，这是多么煎熬啊！

然而仅靠单年度扭亏，公司仍然无法正常纳税。

直到第二年（2014年），随着公司连续两年实现盈利，丰田终于回到了纳税企业的行列。

对于参加这一年股东大会的心情，丰田社长依然在第二天的经销商会议中进行了披露。

＜2014年　股东大会次日的经销商会议＞ 我已经是第5次担任股东大会主席了。但却是首次以一个纳税企业的身份迎来了这一天。 感谢所有客户、经销商同仁、供应商伙伴……，一直以来对丰田不离不弃，给予我们支持。 谢谢大家！ 一开始我曾设想过，做到正常纳税并向股东们分红后举行的股东大会，将是一场“可以向股东直抒胸怀”的“理想的股东大会”……。 但是，随着会期一天天临近，我发现自己还是很难保持内心平静。 以往，心神不定的原因很清楚。 而且因为耳边可以清楚的听到丰田粉丝们“丰田加油”“困难时刻更挺你”的声音，我也平添了几许勇气。 但是这一次，大家会提什么样的问题？完全想象不到…… 另外，公司上下，包括我自己，是不是正在产生可以大松一口气的情绪呢？ 我就这样在一种不曾有过的忐忑不安中，度过了筹备大会的日日夜夜。 会议当天，大家并没有提出严厉的批评，我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从这个意义来讲，或许我已经向理想的股东大会靠近了一些。

终于又成为了对社会有用的企业，终于能够通过分红回馈股东了。丰田社长第一次说自己“已经向理想中的股东大会靠近了一些”。

尽管如此，对于担任股东大会主席一事，他的内心仍然充满了忐忑。

与经销商召开会议（2015年拍摄）

那之后，又过去了６年。2020年，在新冠疫情这一新的危机形势下，丰田社长坐到了第11次股东大会主席的位置上。

作为会议主席，丰田社长说道：我们终于站到了走向“堪为世人依靠的企业”之路的起点上。并对一路给予支持的股东们表示感谢。

之后，他还谈到了共铸辉煌的员工及其家属，并流下了热泪。

哭泣虫社长此刻流下的泪水中饱含11年来的酸甜苦辣，是对“自己一马当先，奋战至今的艰辛”，“对始终支持自己的股东的感恩”，“对一路风雨同舟，并肩前行的员工及其家人的感谢”之情的最好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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